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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留学轶事】二十二岁的际遇

作者:秦蓁

2018/6/26 16:18:47

  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一所叫做“宾夕法尼亚大学”的学校,是在我13岁的时候。那年,同班的好友送我了一本《中国建筑史》作为生日礼物,于是我知道了作者梁思成先生,也随之知道了他所曾经求学的宾夕法尼亚大学。年少的我,惊叹于书中中国古代建筑插图那无与伦比的精美,却并不能理解那二十数万字的意思。不过,这份独特的生日礼物在我心中埋下了小小的种子,多年之后让我收获了梦寐以求的机会——进入梁先生曾经就读的学校、学院。

  18岁的秋季,在大学一次次的建筑史课程、一次次的搭建和重构中国古建筑模型之后,我终于明白了那本《中国建筑史》的博大精深、字字珠玑。

  20岁的冬季,我做了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决定:我要去美国,我要申请宾大的Master,我要成为梁先生的校友。

  22岁的夏末,我与同学辗转20个小时,从上海到多伦多再到费城。飞往费城的航班是在清晨,我记得飞机从云层下降的时候,整个城市沐浴在温柔的阳光中,眼前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仿佛缓慢勾勒出我未来两年生活的图景。我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:宾大,过会儿我就要见到你了!

  然而,我对学校的第一印象却有些许失望。来接机的学长载着我们驶过了Schuylkill River,我问他,学校的校门或者标志建筑在哪里呢?他指着前方的Rail Bridge上的Penn LOGO说,看,就是那个了,旁边不还有“Welcome to University City”嘛!当红色的建筑群体引入眼帘的时候,学长说,这里就是校区了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我就到了校区了?我多希望学校有一个敞开怀抱欢迎我的空间,不一定叹为观止,至少能够满足一个年轻女孩对一段即将开始的奇妙尘缘的点点幻想。然而,宾大的形象却是如此低调平凡,让我怅然若失。

  学校生活的开始,正如我没有任何防备就进入了校园一样,那么匆忙。对于设计学院的人而言,每一个新学期都是一场战争:studio是主战役,需要消耗的精力比其他任意两门课程之和还多,多很多;其他的课程同样输不起,因为没有它们,主要的战役很可能就失去了后勤;更具挑战性的是,我们的必修学分还比其他学院多。所以Meyerson Hall可能是整个学校学习空间使用率最高、通宵总时间最长的一栋楼了吧。

  但有意思的是,对于设计师而言,时间管理和效率的学问却时常被我们嗤之以鼻,因为我们实在没法控制自己灵光一现的时机,而且,改改改是设计工作永恒的主旋律,强迫症亦是我们的职业病,我们都有不奋战到review前的最后一刻便誓不罢休的气概。与我而言,设计是一项伟大的事业,我认为所有的设计师都是可爱的理想主义者,希望自己的那道灵光、自己的思想可以改变世界,至少,可以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。因此,哪怕过程再艰辛,我也能乐在其中。

  在宾大,张弛有度的生活被我发挥到了极致。我会为了一个奇思妙想而茶饭不思,为了一个modeling的难题而沉浸在Computer lab难以自拔,为了一场设计竞赛而3天只能睡觉5小时。当然,我也会在每年的Extravaganza和Fine Arts Ball上尽情狂欢,会在假期与同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,从秘鲁的印加古道一路向南,穿越麦哲伦海峡,直至世界的尽头眺望南极。在一次次的疲惫与放松之间,我开启了认识自我、了解自我、追求自我的漫漫旅程。每每有人问起我在宾大收获了什么而又失落了什么的时候,我会回答,在我的所有努力、欢笑、充实面前,“得失”二字是多么之轻。

  随着生活的继续,宾大于我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心中珍藏的梦想,不是一个氤氲的轮廓,也不是一个美妙的期许,而是每天都会进出的Meyerson Hall里那工业时代设计气息浓厚的studio,是School of Design门前那片小小的红色铺砌的广场,是Fine Arts Library斑驳的墙面和维多利亚风格的魔幻主义室内空间,还有那无休无止的小组设计作业,还有,还有数不清的不眠之夜。我会开玩笑跟同学说,开在设计学院对街的星巴克真的好有心机,因为我们就是最大的受众呀。在这里,每一个设计学院的学生,哪怕在studio里面通宵赶图,也会和身边的同学有说有笑。第二天,都会精神抖擞地出现在design review上,自信满满地向各位老师和同学展示和介绍自己的作品。那片红色的小广场上时不时会出现造型各异、创意无限的模型,每周五则会举办学院的happy hour,即便是路人也能分享到免费的啤酒和动感的音乐。这些,当然也不仅限于这些,就是我学校生活的日常。

  渐渐地,当习惯了忙碌的日常之后,我品尝到了宾大低调平凡背后的小确幸。我会被这样的场景逗乐:随处可见的松鼠们从垃圾箱里淘到宝贝食物,于是满足地上蹿下跳。我会惊喜的发现一夜之间,Van Pelt Library门前那颗大树一夜之间被秋色染红,于是拍照发圈儿。我偶尔会在傍晚坐在College Hall门口的台阶上看着Blanche P. Levy Park的大草坪被暮光拂过,来往人群慢慢变成剪影。在冬季的暴风雪后,我会从Bennet Hall后门推门而出即栽入雪堆,一不小心与寒冬来了个拥抱。我会在Fine Arts Library看书之余抬头凝视复古的台灯和泛黄的灯光,仿佛穿越到和梁先生在同一个空间中读书的年代。就这样,我看着Locust Walk的林荫道从喧喧嚷嚷的社团招新季,到装点了无数晶莹梦幻灯饰的Thanksgiving & Christmas,到插满了Campus Recruiting旗帜的就业季,再到自己穿着毕业的学位袍和所有第258届的毕业生们接受着家长和校友们的祝福,在阳光下洋洋洒洒地走过。

  时间如白驹过隙,简单而又美好地,宾大在我22岁的那年给了我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际遇,在24岁的初夏为我开启了人生的另一段新旅程。当我迷惘之时,我会停下忙碌的脚步,回想那个徜徉在校园里面探索知识、发现自我的自己,然后整理心情,继续追寻内心的梦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