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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随笔抒怀】我的心灵在辉煌的诗篇中——访圣彼得堡普希金故居

作者:刘开海

2018/6/26 16:18:03

  “不,我不会完全死去--我的心灵在辉煌的诗篇中/将会超越我的骨灰和腐烂而永垂不朽--哪怕在这月光下的人世上只有一个诗人/我的荣光也将辉耀万代千秋……”

  亚历山大·普希金在《纪念碑》这首诗中如此总结和评价了自己的一生,这首诗完成于他决斗逝世前的半年,预言他的灵魂将永垂不朽。预言果真得到了实现,这位被人们誉为“俄国文学之父”及“俄国诗歌的太阳”的伟大诗人,在死后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定,在世界人民的心中永生。

  回国工作后,我与列宾美术学院毕业的王剑锋学长曾拜访过我会留苏分会老会长、国家建筑设计大师蔡镇钰学长。在交谈中,蔡学长给我们朗诵了普希金的诗,让我们感受到先生那种“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”的精神。他还勉励我们不要忘记俄罗斯的艺术与文学,以及曾经养育过我们的地方。蔡老的一番教导让我想起多年前留学时寻访普希金故居的经历。

  1837年2月,涅瓦大街15号二楼咖啡馆,诗人在此处喝完最后一杯咖啡,转身离开之后走向雪中的郊外,却不知此时选择的是通向死亡之路。在凛冽的寒风中,普希金与丹特士选择以中世纪式决斗来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。曾经胜过一次决斗的普希金这次没有那么幸运,他腹部中弹。两天后,“俄罗斯诗歌的太阳”陨落,年仅38岁。

  如今,普希金当年喝咖啡的地方已变成了普希金餐厅,在外墙上挖出一个小拱门,赫然立着刻有他头像的速写石碑,他当年步踏过的台阶也依然保存完好。但在繁华的涅瓦大街,此处依然显得较为冷清,仿佛浸润着普希金浓郁的悲剧色彩。

  从普希金餐厅向左沿着莫依卡滨河走,步行大约10分钟,就可见冬宫广场的东侧座落着一座浅黄色的三层小楼,这里就是普希金在圣彼得堡度过人生最后4个月的故居。这里距离冬宫之近让人难以想象,仿佛依稀可见当年诗人在寓所与沙皇权贵间来回穿梭的身影。每年2月10日下午2点,沉默无语的哀悼人群总会挤满普希金家门前的滨河街,用几百支蜡烛围绕着通向诗人铜像的小径。从一百多年前到现在,人们一直这样表达着对诗人的永久敬仰。

  故居的两扇木质大门是紧闭的,却在左侧木门上开出了一扇小门供人游人进出。只有弯腰低头才能进出,猜想是以此表达对诗人的敬意。进入大门后,走进一个四合院围合的庭院空间。如今普希金文学博物馆坐落其中,周围种着绿篱,修剪得颇为整齐。院子中普希金的雕像高昂着骄傲的头颅,常有游客在雕像前留影,不时献上鲜花以表达对诗人的怀念。

  虽然要购票,但参观普希金故居的游客络绎不绝。在入口处先进入地下一层,途经婉转的室内空间后,按照俄罗斯人的习惯先存放好衣物、穿上拖鞋方可进入内部参观。在地下廊厅的中间,展览着许多关于普希金的图片与文字,以及他的手稿与出版的文学著作,这些图片文字介绍了普希金的经历与他和朋友们的交往。

  随着参观的深入,此时的心情也越发沉重、哀叹。出现在眼前的正是当年诗人与丹特士决斗的枪具。枪具上方有一副挂画,描绘了当时的故事情景。闭目冥想,当年的决斗情景浮现眼前,大雪中,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慢慢倒下……

  穿过地下长廊,踏上通向诗人故居的楼梯,稍稍放松下来的心情随即又无名地剧痛,因为在二楼的左侧,就是诗人的房间了。这里正是他度过最后痛苦的地方,同样也是他创作出许多不朽作品的地方。这一切至今已是170多年以前了,但这一刻,书中的故事仍隐现眼前。

  二楼是故居的正厅和餐厅。正厅陈列着他当年决斗时穿的背心、去世前的一缕头发与面部模型等珍贵的展品。餐厅除了陈列着诗人当年的部分餐具以外,椭圆形的餐桌上还摆放着诗人喜爱的书本,棕色的家具更渲染着深沉的气氛。穿过餐厅的右门,便是诗人当年的客厅,如今沙发的正上方悬挂着他的小幅画像,供游人瞻仰。旁边摆放一张当年他常用的靠椅,诗人当年喜欢靠在上面看书和休息。一架木钢琴摆放在左侧,一切宛若当年的情景,摆设错落有致。

  穿过客厅后,再往里走便是普希金妻子的房间与梳妆区,虽一墙之隔,但仍能深深感觉到两者的差异,或许是诗人与妻子在爱好上的不同所设吧。这里似乎找不到太多与普希金的诗歌文章相关联的物品,摆放的都是他的妻子喜爱的物件和生活常用品,或许只有墙上的画能让人感受到两个空间的联系所在。

  普希金女儿的房间就在妻子房间的右边。如今这里摆放着简单的家具,墙上挂着他女儿的画像,从画中可想象普希金妻子当年的美丽容貌。角落里放着他女儿喜欢的小饰品与玩具,靠窗的一角甚至还留着年久的鸟笼。在与解说员聊天中得知,她更乐意讲解关于诗人女儿的事情,而对于诗人妻子则一笔带过,或许是因为这里有太多悲情的故事让她欲言又止吧!

  踏入诗人的书房时,心情不由得难以平静,这里是最能触摸诗人心灵的地方。书桌上堆满了他当年用过的笔墨与纸,还有许多未完成的诗稿。右侧是他当年受伤后躺过的单人长沙发,一旁放着的是他去世前看过的信件。左侧保存了他当年常坐的靠椅、常用的拐杖,让人联想到当年他最后拖着枪伤艰难和痛苦的行迹。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他当年喜爱的书籍,上方墙上挂着的挂画,是这里的所有房间共同的饰物,以此建立起彼此的呼应和联系。这里的一切,不能言语,却见证了诗人一家的悲欢与离合。这里的一切,陪伴着诗人到最后的一息。这里的时钟永远停留在2点45分上,这是诗人与世长辞的时间。

  走出书房,轻轻关上门,生怕影响诗人在写作;走下楼梯,走向出口,我感觉到诗人似乎还在这里来回踱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