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跟老徐聊天,硬是把我聊伤了,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往。于是我半夜窝在床上码字,虽然明天要早起开会。所以老徐,不如,你先跪会儿?
老徐说,饺子(本人的昵称),说说你在美帝的故事吧。我那会儿正在淘宝上买沙发,为回家葛优躺做准备。然后我漫不经心地、断断续续地回复他。
我说,我有一个美国妈妈,我说感谢她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了我;我说我很喜欢她家的院子,里面住着一窝野兔;,我说我有一群美国朋友,他们最喜欢我的红烧肉;我说有一天一个美国朋友带我穿越丛林,牵着我走过大瀑布,那个时候正值春天,漫天的蒲公英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,好像不要钱一样。世界离我们很远很远,遥远得没有边际,时间和空间瞬间消失得干净利索,这种感觉那么神奇,以至于我可以轻松地记住那样一个场景。
我的记性很不好,越来越糟糕,记不清楚人的名字、街牌号还有年份日期,但是我却能够轻轻松松地把这些记忆捡拾起来,嗅嗅它们的味道,分门别类,妥当安放。或许只是因为我把它们放进了心里。所以我可能是个感性动物,不过脑子却很是走心。
我还跟老徐说,有一天一个朋友带我去拜访他的姑姑。他姑姑家养着一只大肥猫,窝在角落里看着我俩大冬天傻兮兮地坐在落地窗前看星星,裹着大毯子瑟瑟发抖地争论世界的来源还有时间的起点,谈论我们的人生理想还有这个夏天的计划。就在我们大谈特谈人生理想的时候,佳姐刚刚下班。佳姐并不是一个妹纸,而是一个大叔(原谅我)。他每天除了做实验就是做实验、还是做实验,偶尔出来蹦跶的时候会捎上我。记得有一个冬天的傍晚,冷得我裹了好几层大衣,和佳姐在一个破桥上看河水,其实一点也不好看,就是一条破溪。我俩在那吹冷风吹到天擦黑,佳姐皱着眉头叼着烟,跟我讲他苦逼的留学生活还有他新加入的乐队。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吞吐着烟圈,随着风又飘了好远。
小史是个处女座的,每天摸着我洗的碗说怎么油渍渍的,一脸嫌弃的模样。珊珊是个勤劳的孩子,每天早起晚归去实验室工作,偶尔赶上早晨她还没有出门的时候,她也是拿着扫把在扫地。我说珊珊你真勤快。珊珊说没有办法,这是一个习惯……好吧,让我静静。
潇妈妈的身板很小,但确是我们家的领导。我记得有一天潇妈妈带着我和孙老师去购物(孙老师是一个神奇的麻醉医生,那时在我家蹭住),麻利地在前头带路顺便掌控时间和行程。我和孙老师哼哧哼哧在后头磨磨唧唧,那会儿一心扑在我买的小植物上,怕它们在路上让我给颠死了。然后天黑了,车没了。潇妈妈怒了,狂奔几公里去找班车。当时太阳刚刚沉到公路的尽头,一条公路蔓延地很远很远,潇妈妈的背景衬着落日的余晖,格外光芒万丈。
我还跟老徐说那里的天气很古怪,冬天零下二三十度,动不动就下雪。还好我们有免费的水暖,可以在家里裹着薄薄的绒毯看落雪。满眼都是雪,漫天漫地的雪,可惜那里的雪捏不起来,要不然我可以做一个大雪人,跟它拥抱还有合影留念。我有一把rocking chair,是和Laura一起淘回来的。它不贵,但是却是二手市场里面的奢侈品。不过我很喜欢它的碎花,还有摇摇晃晃时发出的吱呀声。我后来把它送给了Laura当作纪念。
回国后的某天晚上,我接到一个神奇号码的电话,Laura的大嗓门从电话那头蹦过来,说Joy你猜得到我现在在做什么吗?我还没来得及回答,她就说我坐在你送我的摇椅上,坐在你最喜欢的院子里,不过今年蜂鸟没有回来,所以还是你在的时候比较幸运。她唠唠叨叨地跟我说她的大儿子结婚了,小儿子却分手了。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练习听力,加上信号也不大好,还没完全听明白她在跟我说什么,她就匆匆忙忙地挂线去上班了。留下我一个人大晚上感慨了好一会儿,然后想着我是不是应该再买一个这样的摇椅,但是淘宝了很久也没有发现那种款式。
当寒冷的冬天过去了以后,夏天又来得格外着急。我跟Teagan的计划还没来得及执行,我就要走了。他没有来送我。我告诉他说我要走了,明天的飞机。他说他的链子掉了,很重要,让我帮忙找找。然后我俩绕着偌大一个足球场找了大半宿链子,最后也没找着。第二天早晨我还没有睡醒就被Jessica扯着起床,拖着大大的两个行李箱坐进了车里。John也红着眼睛来送我,Teagan估计那会儿还在睡觉。Laura开的车,平平稳稳到了机场。我那会儿有点迷糊,然后快进安检的时候发现他们怎么不走了,我才忽然意识到,我们这是要分别了,也许是一年,也许是两年,也许是一辈子。Laura的年纪大了,走路有些跛。我愣了一会儿说要不你们先走吧,我想看着你们走了我再走。然后我就不争气地开始哭,我总是不懂得自己的情绪,突如其来得让人猝不及防。后来演变成我们几个人在队伍的中间抱头痛哭。好吧,这都是我的错。最后还是他们看着我进了机场,我一路哭到登机口,引人侧目。然后我觉得有些丢人,抽着鼻子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。
今年开春的时候听说Jessica结婚了,看照片十分幸福美满。这种幸福的感觉从照片里漫出来,让人抵挡不住。Laura说她准备带着她的丈夫来拜访我,我的爸爸妈妈听说了以后很高兴,希望邀请Laura去我家做客。不过后来她家忽然失了火,房子翻修耽搁了他们的行程。而我一直联系不上Teagan,不知道他有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赚够钱去纽约学设计。
我跟老徐说了好一会儿,就忍不住把这些都写成文字记录下来,或许有一天我老得什么也不记得了,我也能翻翻这些文字回忆我的过往,因为想念这件事情也可以这样美好。